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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花】遥(44)

四十四

 

安文逸靠着铁架子打了个盹儿。睡意像是脱了缰的野马拽着他一路往深幽的世界狂奔而去,但电子仪器运转时发出的滴答滴答声像是无法忽略的警铃,让他始终无法安然地放松自己,像是身处危机四伏之间强迫留有一丝清明去感受四周的情况。

 

大脑在浅眠的状态下反而更加疲劳,一些乱七八糟的梦加重了他的负担。过往的片段像是被剪辑得支离破碎的黑白电影在脑海中飞快的播放着。他不适地皱了皱眉,想要睁开眼,但沉重的眼皮却在违背他的意志。

 

现实和过往在梦境中交织在一起,真实又残忍,令人无从分辨……

 

 

张新杰终于搁下了笔,抬头推了推眼镜看了一眼已经在他办公室里站了二十分钟的安文逸。他发现安文逸有些走神,轻咳了一声,从抽屉里抽出了他的那本毕业论文。

 

“没有合格。”

 

一句话四个字太短,以至于让听到的人来不及调整情绪。这样的结果显然难以接受,却在安文逸的意料之中。张新杰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既无苛责也无失望,语气平静像是在叙述一件很寻常的事情,“我没有故意针对你,也不是对你有偏见。但这是第三次了,看来我没有办法让你毕业了,除非你更换指导老师。”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稍稍流露出了些许遗憾,却转瞬即逝,“如果你提出申请,我会同意的。”

 

尽管有心理准备,但安文逸还是脸色苍白,他张了张嘴,极度想要问他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其他助教和教授看过他的这篇毕业论文都表示十分优秀,可在他的指导老师看来却连及格线都没有达到。一向在学院里出类拔萃被众星捧月的他第一次尝到了挫败的苦涩,但更多的是不被认可从而滋生出的不甘心和不妥协。

 

“没有必要更换指导老师。”他咬了咬唇,“我会申请延期毕业,再读一年。”

 

张新杰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安文逸还记得那日张新杰袖扣的颜色,和那些时至今日依然叫他无法释怀的痛苦和委屈。

 

他在睡梦里好像听到了脚步声,又沉又急,就像这些年来他透支着生命一直向前跑。他早已是整个军团公认的最年轻最前途无量的军医,是叶修从中央医学院里挑出来的优秀人才,是不可多得的既勤奋努力又天资极佳的医生。而他却来不及让张新杰看到他的成绩。

 

张新杰在那次谈话之后就去了前线,等他回来之后连脸都没露就直接请了长假,最后干脆一封快递将自己的辞呈送到了院长办公室,而安文逸那个时候还埋首在一堆仪器和试剂中。那一日,他是不是也如这般的奔跑,在学院的走廊上狂奔,穿过一扇又一扇门,却连一个方向也没有。

 

张新杰就这样离开了医学院,放弃了教授的兼职,甚至离开了医生的岗位,去做一个完全无关的工作,不在意任何流言蜚语,坚定果决丝毫不拖泥带水,连一丝寰转的余地都没有。

 

他离开得潇洒,而那句话却像灰霾一样笼罩着安文逸,让他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以至于成为这些年来一直背负着的负担,徘徊在他的身边,在他每每有放松或者取得一些成绩而得意的时候,都像一个幽灵一般无声无息地出现,狠狠地勒紧了他的脖子,嘲笑他的自大。他有时候会觉得心力交瘁,不知道还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更重要的是,他又该如何证明自己。

 

“你不该拿我作目标。”张新杰坐在背光的地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语气中却能听出他的疲惫。他穿着霸图的特殊部队军装,却还用着那个袖扣,在抬手之间折射已经不再耀眼的光泽。安文逸知道自己走神了,但这次张新杰却没有发现。或许是因为韩文清的状况已经让他心力交瘁,无暇他顾。

 

“老师一直以来都是我最尊敬,最佩服的人,无论是人品还是医术。我想要成为像老师一样的人。”

 

张新杰几不可闻地笑了笑,“我吗?”

 

张新杰虽然问了一句问句却并没有想要再次确认的意思。这两句话并不是恭维,否则当年整个中央医学院最优秀的毕业生安文逸根本不会在乎一个负面的评价,只是恰恰给予他的那个是内心最渴望被其认可、赞扬的人,所以那些千百个称赞在这一个面前也全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天才智商超群,只需要花费很少的精力就可以理解别人可能要钻研很久的东西。他们聪明,被别人追捧,过得顺遂,是上帝的宠儿。”张新杰顿了顿,“我以前是医生,那个时候我不信上帝,现在我依然不信,但偶尔会翻翻圣经。‘凡自高的必降为卑’,也就是说骄傲的人必然会失望。这些年我常在想,如果我那个时候没有那么浮躁没有那么自信,是不是能改变很多人的命运?孙哲平的、张佳乐的,那些已经死去的人的,还有你的。 


“我不希望你像我一样,重蹈我的覆辙,我不想看到你从顶峰坠落,然后被打击得手足无措。可是那个时候,我已经发现你的论文里充满了小聪明,你对基础的实验毫不在意,对既有的定理毫无置疑。你一心研究那些博士生和助教们都觉得头疼的课题,仿佛那些才能证明你的价值。你的心情我全都了解,你的愿望和野心我也全都明白。 


“可这会毁了你的。”


 这是安文逸与张新杰相遇后第一次听到他对自己说那么多话,以往避而不谈,对自己冷漠无视的老师此刻在说道可能会毁了自己的时候看起来却无比得难过。 


沉默。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不知该说什么。直到隐隐听见外面传来螺旋桨的嘈杂声,他才终于开口,仍旧恭恭敬敬地称呼张新杰,“老师。”


 他记得自己当时说的每一个字,也许再过很长很长的时间,他依然会记得那时的心情,因为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请让我代替老师陪韩指挥官去中央医院。”


 他的语气很平静,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迫切和渴求,就像是在某个夕阳西沉,他们还在静谧的学院走廊上,他快步追上前接过张新杰手里抱着的那一大叠实验报告作业,对他说,张老师,我去帮你发吧。 


“砰——”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开,门板撞到了一边又反弹了一下有些微微的变形,安文逸被迫从半昏半睡的迷梦中清醒过来,揉了揉眼,只见孙哲平正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 


“怎……怎么了?” 孙哲平的脸色发青,看起来可怖,安文逸强打起了精神,努力地驱赶自己脑海中还残存着的梦境,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狗死了。”孙哲平的声音听起来低沉沙哑,他似乎不愿意多说。 


“什么?”


 孙哲平把那具小小的尸体放到了他的面前,“我知道你可以查出死因的。没有时间了。”


 安文逸瞬间清醒了过来,哆嗦着接过,发现是那只常常被张佳乐抱在怀里的小狗。他翻了翻小狗的眼皮,难以置信地皱了皱眉,所有的表征都显而易见,要是以往他早就会脱口而出,可现在他却下意识地犹豫了,“我不能确定,还需要再检查一下。” 


孙哲平点了点头,神情复杂地目送着那只陪伴他度过数个寂寞春秋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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